独行者张益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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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张益唐

2024-01-01 04:16|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大家好,我是虫妈潘宇,有些日子不见了,我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

张益唐的事迹,我很久之前就看过。

最近是高考以及报志愿的日子,文凭、知识与命运紧密相连,大家都很关心这个事。

然而当知识与文凭,在某段时间不起作用,我们陷入了人生的低谷时,我们要怎样才能走出低谷?

在张益唐的故事中,我找到自己的答案。

我相信你们会感悟出比我理解得更深的哲理,欢迎大家探讨。

独行者张益唐

对真理的追求,比对真理的占有,更为可贵。

——Gotthold Lessing

即使我没有成功,也不会觉得太遗憾。我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还是觉得很有价值的。

——张益唐

1

2012年7月3日,普韦布洛市(Pueblo),美国国庆前一天。

在朋友家做客的57岁张益唐,临出门前20分钟,他决定到房子的后院溜达一下,看看梅花鹿有没有出现。后院有几棵树,当时正是夏天,梅花鹿一家经常来到树下乘凉。

他的朋友叫齐光,是当地一所大学的音乐教授,每年齐光都会邀请张益唐来自己家小住一阵。

齐光知道张益唐喜欢红酒,4美金一瓶的红酒喝得不亦乐乎,所以他每次都会准备上好的红酒等他来。

他们正准备出门,去参加当地7月4日国庆日的音乐会彩排,齐光所在的普韦布洛交响乐团有演出,而他是乐团的指挥。

普韦布洛是美国科罗拉多州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城市,距离州府丹佛两个小时左右,人口不过十多万,说是市,不如说是个大乡村。

说到这,有人会问,这个丹佛跟那位著名的乡村民谣歌手、唱《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的约翰·丹佛有关吗?

还真有。

约翰·丹佛出生于美国新墨西哥州,但是,科罗拉多是他最喜欢的州,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这里。

丹佛原本不叫丹佛。读大学的时候,根据另一位歌手的建议,他把名字改成自己最喜欢的城市、科罗拉多州府所在地——丹佛。

作为乡村歌手的代表,约翰·丹佛算是中国人民最熟悉的美国歌手之一了。

1979年,总设计师访问美国,在美国最繁忙的艺术中心——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约翰·丹佛作为表演嘉宾,给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弹唱了一首《Rocky mountain high》,这首歌中文名叫《高高洛基山》。

洛基山脉最高的山峰,是阿尔伯特峰,它是科罗拉多的骄傲。

1997年,约翰·丹佛驾驶飞机失事逝世,科罗拉多州政府下令全州降半旗致哀。他的遗体火化后,骨灰被撒在落基山脉。

作为飞行员的儿子、飞行爱好者,生命消逝于长空,灵魂长眠于挚爱之地,或许可以看作是一种美好的归宿。

十年后,科罗拉多州参议院通过决议,《高高洛基山》成为州歌。

2012年7月3日那天,张益唐却没能看到鹿。

2

算到2012年,张盈唐已经有24年,没见到哥哥张益唐了。

他们的妈妈姓唐,清华大学教授的爸爸,给他们的名字里,都带个“唐”,就是这个原因。

1988年张益唐回国探亲过一次,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在1991年,父亲患上食道癌,两年后去世,他也没有回来。

妹妹张盈唐的内心,开始对他的哥哥感到既气愤,又寒心。

她非常不解:自己最亲的亲人病重,他为什么就不能回来一趟呢?

所以每当有来探病的亲朋同事问到:益唐啥时候回来啊?

她和母亲只能说,快了快了。

出国前的张益唐,对待家人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他在外人面前非常清高,甚至有时“毫不顾及礼仪礼貌,转身就走”,常常令父母尴尬。

但他很孝顺父母,比如母亲生病,他会背着跑上跑下,带着看医生。

有一阵子他们家住12楼,电梯晚上11点就会停运。有几次母子俩回来晚了没有赶上电梯,张益唐就一直背着他母亲爬到12楼。

张益唐最终决定读北京大学,也跟“孝”有点关系。

1977年8月,在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上,总设计师用了20分钟,就拍板决定:恢复中断了11年的高考,当年开始。

张益唐父亲受文革的影响,被错误打成特务分子,被发配到江西改造后,15岁开始张益唐就没有正规上过学了,跟着母亲颠沛流离。

在没能上学的日子里,他所有的知识都是自己找书看来的。

恢复高考那那年,张益唐已经22岁,是北京制锁厂的一名工人,工作三班倒。

张益唐跟别的工人不一样,他没有什么业余爱好。下班后他只会躲到房间里,捣鼓自己喜欢的数学,直到吃饭才出来。

第一年高考,张益唐没考好,主要是只复习了一个月的政治考砸了,没能考上北大数学系。

第二年,1978年,张益唐卷土重来,这次是势在必得。

只是到了报志愿的时候,倔强又自信(甚至有点自负)的张益唐,却不愿报考北京大学的数学系了,他想直接报考另一所大学数学系的研究生。

在他妈妈看来,一个中学都没正经上过的年轻人,竟然不读北大,直接跳去读研究生?根基不稳肯定是走不长远的!

他妈妈强烈反对这个决定。

而张益唐也是个倔脾气,坚决不让步。最后俩人大吵几架,谁也没能说服谁。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他妈妈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嘴里喊着:我被你气死了,我病了,我不行了,我得上医院了!

一看这架势,家里其他三个人都慌了,急急忙忙要送她去医院。

然而他妈妈说:张益唐你不答应报北大,我就不去医院!

这下张益唐败下阵了,只能答应了。

最后,他妈妈的病神奇地不治而愈。这套路味道有点熟悉。

这个孝顺的孩子,为何会连父亲病重,都没回来呢?

一开始,他还能保持和家里的联系,每个月坚持寄一张几百美金的支票回来,说是给父亲买营养品。

慢慢地,信越来越少,地址还总是变来变去,电话也找不到他了。

最后,家人彻底失去了跟张益唐的联系,未卜生死 。

3

命运像一只大手,把你拨过来,又翻过去。

1965年,17岁的弗雷德·迪卢卡不会想到,自己为了凑大学学费,向他父母的一位博士朋友,借1000美金,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自己和那位博士,拿着这1000块,开了全球最大的连锁餐饮企业——赛百味。

现在,赛百味三明治在全世界有超过40000家分店。

从美国普渡大学数学系博士毕业的张益唐,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赛百味,当一名会计。

毕业后张益唐还干过很多零活:送中餐外卖、送披萨、卖炸鸡,一直没有固定工作。他也没有固定住处,他住过地下室,住过汽车旅馆,甚至还在汽车里过夜。

曾经因为长期住在朋友的家,他还受过朋友的白眼,说是蹭饭的。

不过无论如何潦倒,张益唐当会计,属于降维打击,毫无疑问是没问题的。

因为张益唐自小便“有着照相机般的记忆力,和天才般的数学理解能力”。

他三四岁的时候,已经看完四十多万字的《林海雪原》;四五岁的时候就能熟记地理、历史知识。刚上小学时,他父亲发现自己的儿子有点特别,就用西游记的故事测他的记忆力,结果,张益唐复述得一字不差。

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条件下,他9岁候就琢磨出了勾股定理的原理。小学时他已经把初中的教科书全部看完,开始看夏道行的《π和e》、华罗庚的《数学导论》。

曾经有人在网上匿名发表文章说,“益唐有过目、过耳不忘的特殊功能,或者说,他主要不是靠记忆,而是眼、耳都是扫描仪。他19岁那年,我听他讲《第三帝国的兴亡》,对照原书一看,竟然可以一字不落!上大学前,他向我口述《徐驰报告文学》,特别是《哥德巴赫猜想》等名篇,有时竟仰天大笑,又转而潸然泪下........”

有人问张益唐,这段描述是否真实?张益唐说,说的基本是事实,自己也能猜出作者的身份,只是有些夸张,尤其是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潸然泪下”这一段……

《中国不高兴》的作者王小东,是张益唐北大的同班同学。王小东在微博说,张益唐是班里成绩最好、数学天分最高的学生,极受当时系主任丁石孙的器重。

“他是北大的风云人物,崇拜他的姑娘从学校南门排到了北门”,王小东说。

8岁时,张益唐用外婆给的零用钱买到了第一版《十万个为什么》里数学那一册。

赛百味里记着账的他,还记得书里面,有两个世界级的数学问题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一个是哥德巴赫猜想,另一个就是费马大定理。

至今他还记得书中最后一段的内容:看来这个问题还要留给未来的数学家解决,读者们努力吧!

然而此刻,摆在他面前的世界级难题,是养活自己。

北大最优秀的数学高材生,普渡大学数学博士,怎么潦倒到打零工为生呢?

4

命运的大手,是在张益唐读博士的时候,把他推向了人生岔路的。

张益唐在北大读完研究生后,本来有机会跟一位美国著名的数学家攻读博士的,这位数学家专攻数论,而张益唐最感兴趣的领域刚好也是数论。

数论是纯数学的一个分支,是纯粹的头脑游戏,接近于哲学和艺术,没有什么实际目的,可以说“百无一用”。

然而“数论是横在人类智力前面的一条横杆,而且不能调整高度,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跳过去”,张益唐说。

但是,当时中国教育的思路是,代数、几何能对国家建设起到更大的指导作用,所以学校领导不同意张益唐跟这位教授读博士。

第二年,来自美国普渡大学的代数几何专家、台湾籍的莫宗坚教授,来北京大学招博士生。这次,学校推荐了张益唐给莫教授。

1985年,张益唐跟莫教授到普渡大学攻读博士。

不久,他向导师莫宗坚表示,自己打算把解决“雅可比猜想”作为博士毕业论文选题。

雅克比猜想是德国数学家1939年提出的著名难题,属于世界级的数学难题,很多数学家都折翼于这个问题上。

莫教授感到很奇怪,但没有反对他这个决定。

1991年,张益唐宣布破解了这个问题,并且有好几个专家对他的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命运却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的论文中有一个引论是来自莫宗坚发表的一篇论文,而在最后排查的时候,张益唐却发现这个引论是错误的,六年心血付诸东流。

尽管如此,他对雅可比的研究,“简直就是碾压所有数学家”,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对雅可比猜想的解法应该非常接近最终解法了”。

因此,普渡大学的教授们还是毫不犹豫给了他博士学位。

张益唐虽然做出当时最佳的雅可比猜想的证明,但他一心只想解决大问题,觉得自己的论文不够完美,死活不愿将论文发表。

还有一个要命的事情:毕业后,导师莫宗坚不愿意给他写推荐信。

他和导师的关系,毕业前已经很不乐观,至于为何闹得如此僵,双方都没有明说,甚至在后来的一篇文章中,莫宗坚否认他们关系不好。

但是,张益唐想起莫宗坚对待自己的态度,耿耿于怀。例如莫宗坚对张益唐说,“没有一个中国学生是好的”。

他认为莫宗坚的解释,是一种自我开脱。

没有发表论文,指导教授不愿写推荐信,又恰逢苏联解体,大批俄罗斯数学家流入美国,冲击了数学专业毕业生的就业市场。张益唐想在学术界谋职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

1991年博士毕业后,张益唐把全部家当放在车里,开着车去多个大学求职,差点走遍美国,却没能找到一个教职。

毕业即失业。

面对现实,他只好以打零工为生,各种工作都干过,包括在赛百味快餐店里,兼职会计和收银员。

5

电影《蜘蛛侠:英雄远征》正在院线热映。

相比回归后的蜘蛛侠,2004年的《蜘蛛侠2》,可能是最有悲剧性内核的英雄片之一。

拥有超凡能力的彼特·帕克,每天忙于拯救世界,但生活却是穷困潦倒。成绩糟糕,房租没钱交,连最喜欢的Mary Jane的话剧演出,也不曾去看过。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超能力,做回普通人。

在肯塔基的赛百味店里,张益唐管着店里的账。有时候店里忙,他还要帮忙收银。

从前的张益唐,是一位完美主义的数学狂人,不屑于发表“小文章”。他脑子里思考的,是几个顶级的数学难题。

但在那段时间,就像彼特帕克放弃了超人的身份一样,张益唐也几乎放弃了数学。

很多年后,回想起那段时间,张益唐说:那些年,我确实没有再追求我的数学梦想,我经常过得不太容易。

他的家人,正是那段时间,跟他失去了联系。

过目不忘的张益唐,可以记住北大班上所有同学的生日,在读博的时候,他会给每一位生日的同学发祝福邮件。

那时候,邮件他也不发了。

例外的是,他每年都会在一位朋友的女儿生日前,寄上一封信,里面会附上一张200美元的支票,有时是250元,十年如一日,从来不会忘记。

张益唐知道,这位朋友比较拮据——虽然他自己也不宽裕。

精于计数的张益唐,从来不把钱看得太重,他觉得日子能过得去就行。

慢慢地,大部分人失去了张益唐的音讯,大家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不知道他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美国,甚至是否活着也不得而知。

上班之外的时间,张益唐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肯塔基州大学的图书馆,阅读数学方面的期刊和文献。

生活既琐碎又令人疲累,唯有数学,才能让他体会到真正的乐趣。

6

1999年,在英特尔实验室工作的唐朴祁,在参加IEEE年会期间,想起了学长张益唐,于是他约了张益唐出来见面。

唐朴祁是北大数学系80级的学生,而张益唐是78级的。作为学长的张益唐,当过唐朴祁的习题课老师。对于这位系里成绩最优秀的学长,唐朴祁印象深刻。

1978年高考填报志愿时,张益唐和妈妈在读不读北大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他不会想到,20年后正是北大的校友,把他从人生的岔路中带出来,让他在数学上达成惊人的成就。

不过这是后话。

唐朴祁和学长张益唐见面后,看到学长非常疲惫,也很沉默,于是跟他聊起了兴趣的数学话题。

他谈到,自己正在研究一个网络算法,还没有找到最优的解法。唐朴祁把文章给了张益唐,让他回去看看。

张益唐回去后,花费一个星期就把问题解决了。

张益唐回忆说,这是个技巧性非常强的数学问题——不过,也就是个很初级的问题而已。

唐朴祁把他们的算法,申请了专利。虽然这个专利最后英特尔没用上,也没能给张益唐和唐朴祁带来收入,但是却给他俩都带来了震撼。

疲于奔波生活的张益唐,在一周内解决了学弟的数学难题,感到自己宝刀未老,对自己的数学能力重新建立起了信心;

而在唐朴祁看来,沉寂已久的学长,仍然具有强大的数学分析能力,这么一个人,如果被埋没了,那将是社会的悲剧。

唐朴祁决定要帮一帮张益唐。

见面后没多久,唐朴祁去哈佛大学参加会议时,见到了北大的同班同学葛力明。

葛力明也是一个大神级的存在,1980年他以溧阳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北大数学系,年仅15岁。

大学期间,葛力明因为爱好广泛,没能专注学业,最后没考上北大的研究生,去了曲阜师范学院数学系。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曲阜师范的时候,他给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位著名数学教授寄了一篇错漏百出的论文。

虽然寄出后第二天他就后悔了,但没想到的是,那位教授竟然回信了,说愿意招收他为研究生——人生有时候真是戏剧啊。

葛力明从宾州大学博士毕业后,在新罕布什尔大学当教授。他获得过“美国青年数学家总统奖”,在数学界颇有名气。

那次见面,唐朴祁把张益唐的境遇,以及他的能力,一一跟葛力明说了。

葛力明也决定,帮一把学长张益唐。

刚好,他所在的新罕布什尔大学的数学系,缺一名没有编制的数学讲师,工作是给大学新生、研究生新生讲数学的基础课,例如微积分这些。

相比有编制的正式员工,临时讲师的工资低微,工作不稳定,甚至工资也是日结的,上完一天课就结一次工资。

葛力明向系主任推荐了张益唐,系主任说可以让他来面试一下。

葛力明赶紧联系张益唐,然而找到四处漂泊的张益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知道张益唐曾在纽约的餐馆、肯塔基的旅馆打过工,但联系这些地方后,他们都说张益唐已经离职了。

最后他们打听到张益唐在赛百味当会计,葛力明打电话到店里,店里的人说张益唐上夜班,晚上再打过来吧。

终于联系上张益唐,葛力明把这个工作机会跟他说了,问他有没有兴趣过来面试。

张益唐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邀请。两三天后,张益唐就到了新罕布什尔州立大学。他开着车,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拉过来了。

葛力明跟他说过,自己虽然向系主任推荐了他,但他还得接受主任的面试。但是张益唐心里有底,他对面试非常有信心。

张益唐的信心是有根据的。很多大学,这些基础课程是由研究生水平的讲师负责的。张益唐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7

在打了八年零工后,张益唐终于回到了大学校园,谋得一份教职。

新罕布什尔大学是成立于1866年的一所综合性公立大学。虽然张益唐的教学量比较大,比起教授、副教授的工资低很多,但对喜欢数学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好的归宿。

虽然是临时讲师,但他也可以使用学校的图书馆资源,下载各种资料,了解最新的学术动态。

张益唐在生活中沉默寡言,不擅交际,甚至有点害羞,但他在课堂讲解数学的时候,却神采飞扬,幽默生动,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很快,他就对教学工作轻车熟路了。接下来,他可以有非常多的时间去继续琢磨那几个大的数学难题了。

爱因斯坦说:“我不能容忍这样的科学家,他拿出一块木板来,寻找最薄的地方,然后在这些地方钻许多孔。”

张益唐对在薄的地方钻孔毫无兴趣。

他的生活非常单调,除开吃饭,上课,就是思考数学。

在家里,他思考数学问题的时候,几乎一天可以不说话。为了可以安静地研究数学,他和太太没有生孩子。他的太太每天准时做好饭,但他总是忘记吃。

为了可以在上班的路上思考问题,他索性把车子卖了,每天跟学生一起,坐公交车去学校。

在学校,他差不多是最晚离开的老师。无论其他老师还是学生,都见过他一个人,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思考问题的身影。

曾经有人去他的办公室找他,敲门半天,没有人来开门。过了许久,他才开门,非常内疚地对来访者说,刚刚在思考问题,没有听到敲门声。

他对学校里的各种利益看得非常淡,从不去争抢。

2001年,为了报答葛力明和数学系主任的知遇之恩,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研究成果,发表在世界十大数学刊物《杜克数学》上。

系主任给这篇论文很高的评价,并打算给张益唐一个终身教职。然而有的人却不同意,他们认为张益唐发表的论文不多,这件事最后没能成功。

张益唐也没有说什么。

罗素说过,数学不仅拥有真理,还拥有至高无上的美。在张益唐眼里,其他一切都无关重要。

8

天分就是持续不断的忍耐。

2008年起,经过长期的思考,张益唐觉得,那几个大的数学问题中,“孪生素数猜想”应该快被自己解决了,于是他把其它的问题放了下来,全力研究这个问题。

孪生素数猜想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数学难题,由德国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在上个世纪初提出。

素数又称质数,是指只能被1和它本身整除的数字。

简单来说,希尔伯特的猜想是,就算到了很大很大的数字以后,也会存在一对相差为2的质数对,就像5和7那样,11和13那样。

然而,猜想是猜想,实际上,数学家们甚至不敢确定,到了很大很大的数字以后,两个相邻的质数是不是也逐渐离得越来越远(根据观察貌似就是这样的)。

张益唐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他感觉自己能突破这个问题。

然而经过连续三四年的思考,他仍然没有找到那扇解决问题的大门——虽然直觉告诉他,他离那扇门已经非常近了。

实际上,作为无名之辈的张益唐,不知道在2008年的时候,美国国立数学研究所召集了一批顶尖的数学家,开会研讨过那“一步之遥的大门”在哪里。

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是,目前的方法不够用,短时间内无法找到这个门。

张益唐是独行者,习惯一个人研究问题。他并不知道这个研讨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2012年7月3日那天,在朋友齐光家的后院,张益唐没有等到梅花鹿。

他抽着烟,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而就在那一刻,仿佛一道亮光照进黑暗,使得蜿蜒的小径变得清晰起来。他忽然想到了证明的方法——他脱口而出地说:Why not?

他非常肯定,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我明白了数字、方程一类的东西,虽然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张益唐说,“有时候感觉非常奇特。可能是数字、可能是方程,也可能是幻觉。我知道还有很多细节有待填补,但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出证明了。”

想到这,他就回屋了。张益唐没有把那一瞬间的顿悟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知道,这离完成整个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科罗拉多回到新罕布什尔大学后,张益唐用了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论文,其中还花了几个月,对论文做了系统性的检查。

到最后,他非常有信心,他的论文是正确无误的。

2013年4月17日,张益唐把论文正式投到《数学年刊》杂志。

他也顺便把文章给了系主任看,系主任才第一次知道,张益唐竟然在默默地研究着这个世界级的难题。

9

张益唐的论文题目是《素数间的有界距离》,我们来仰慕一下:

《数学年刊》是研究纯粹数学学者们最敬仰的期刊,很多人一辈子能在上面发表几篇文章就可以奠定崇高的学术地位。

但是,《数学年刊》有着非常严格的审稿过程。

根据美国数学会2012年11月公布的统计,2011年在《数学年刊》所发表的文章,从投稿到接受的平均时间为24个月。

而张益唐的论文,2013年4月17日投稿,5月21日被接受,仅仅用了三周的时间,是创刊130年来最快纪录!

论文的审稿人,数论领域的著名专家伊万尼茨对论文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结果是论文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其实张益唐在寄出论文之前就知道,这篇文章很大可能最后就是伊万尼茨来审查,因为他是这个领域的绝对权威。

伊万尼茨给《数学年刊》写信道:

“我们已经完成对张益唐所著论文《素数间的有界距离》的研究,这项研究是一流的。作者成功证明了一个关于素数分布的里程碑式的定理。尽管我们非常仔细地研究论文,我们也很难找到哪怕最小的错误…我们很高兴地强烈推荐贵刊接受并发表此论文。”

普林斯顿大学教授Peter Sarnak 对《纽约时报》说:“张益唐的观察是深邃的、结论是深刻的。”

很快,全世界的媒体都知道,孪生素数猜想的弱化形式被证明了。

人类第一次证明,在遥远的那头,素数并不那么孤独。

我们来简单说一下,他的论文证明了什么呢?

简单来说,他的论文证明了,存在着无数对素数,他们的差小于7000万。

7000万?这个数很大啊。

没错,他还没有完全证明“孪生素数猜想”。但就如上面我们说的,之前的数学家,连两个素数之间的距离是如何的(是不是越来越远?),都没能下定论。

而张益唐成功地证明了,两个素数之间的距离,并不是越来越远的,存在着无数对素数,他们的距离小于7000万——从未知到一个明确的范围,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进步。

从此,研究孪生素数的数学家们,再也不是大海捞针了,这枚针,已经被张益唐放到水池里。

根据他的方法,仅仅一年的时间,其他的数学家很快就把7000万这个数字缩小到了246。

数学家乐观地认为,在我们有生之年,能够看到2的出现——也就是完全证明孪生素数猜想。

但是,Yitang Zhang这个名字,大家都没听过,这家伙究竟是谁?。

搜遍互联网,大家只找到两篇他发表过的论文:一篇是1985年张益唐大学时发表的;一篇是2001年发表的那篇。

大家发现,整个数学界对这位独行者,一无所知!

后记

张益唐在知道自己的论文被接受后,平静如常,既没有跟好朋友齐光讲,也没有跟太太讲,那天晚上他还跟大学里的研究生们吃饭——住在学生宿舍的他,经常下厨做饭给学生吃。

跟太太打电话时,张益唐说你注意一下,这几天中文网站和中文媒体,可能有些消息与我有关。

他太太回答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啊?

他的太太曾经是餐馆的服务员,英语很一般,只会上中文网站。

过几天她真的看到了有关张益唐的各种新闻。她赶紧给张益唐打电话,交代他“出门记得梳一下头发,不要太邋遢了。”

后来,她跟着张益唐,回国去各个大学演讲,参加各种颁奖仪式,包括麦克阿瑟奖和罗夫肖克奖,算是“风光了一次”;

2013年论文发表后,受中科院的邀请,张益唐终于回国了。张益唐的妈妈和妹妹,时隔25年后,终于见到了他。

那天是他妈妈83岁生日。令人意外的是,见面时,没有呼天抢地,也没有眼泪,老人家很淡定。

“儿子,你回来了?“

“姆妈,儿子回来看你了。”

“益唐,你回来姆妈就放心了。身体好吗?”

“姆妈,我身体好的很,一点病都没有。”

“让姆妈看看你,嗯,我儿子没有瘦,也没有老。”

平平常常的对话,好像张益唐只是出了个短差,又回家了。

见面后两个月,张益唐的母亲就去世了。

25年实在是太久了,她用尽了全部力量来等待——希望她能明白,有些人,注定属于整个人类。

张益唐的好朋友齐光,是在别的报道中才知道,张益唐是在自家的后院灵光一闪,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大门的——而张益唐直到论文成功发表,也没有跟他提起过。

在YouTube上,有关齐光演出的视频播放量不太高,但有人在视频下面留言:这不是张益唐最好的朋友吗?

论文发表后,张益唐所在的新罕布什尔大学,院和系里的领导,每隔一周都要跟张益唐谈一次,让他留继续在NHU,说要升他为正教授。

后来,他晋升为终身教授,待遇和福利要比正教授高,一周只需要上课4小时。

这次晋升,应该再也没人有意见了。

系里的领导还跟他说,他的研究经费只需要简单写写申请,就能拿到。

然而张益唐觉得,自己习惯一个人,研究纯数学,并不需要什么研究经费。

所以到最后他也没申请。

这位数学界的独行者,对生活的要求一如既往的简单,没啥变化:只要能让他研究数学,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仍然相信自己的数学直觉,有信心解决一些大的数学问题。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一成不变,喜欢红酒的他,已经不喝4美金一瓶的红酒了。

“我现在喝得起10块一瓶的了”,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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